【48812】路遇麦浪微漾
驱车爬上一段斜度三十几度且被扭了几个弯的水泥路,接着便是忽然一沉稍微洼陷的一段短下坡。下坡路两头近处是乱石沟谷,稍远是十几至几十米的峭壁。沟谷中坑坑洼洼,乱石与泥土堆掺杂在一同,似在比高。一棵棵山楂树枝叶浓绿,涣散而立。
一晃间,路旁跑出一片麦田。一切幼苗,直立而生。说它像几张大竹席吧,明显缺少厚度；说它像几床叠出棱角的棉被呢,色泽少了活力；说它像波涛汹涌的海面,又没有丁点儿水的踪迹。绿和黄的斑斓出现,在厚厚地铺展着。晃了几眼,驾驭的车辆崎岖而下,流畅地拐远了。路窄陡多弯,思想跟不上节奏,拐远了才想起,该停下车赏识赏识的。
大峪沟多坡岭,到处是碎块般窄小的梯田,真实块大又平整的土地十分稀有。这里是生果之乡,地里到处是果树,留给粮食庄稼的地零零星星的,一个村只要几块。
遇上那处麦田,是个意外,完全出人意料。周四晚上,下班后去校园接孩子。把儿子送到小区楼下,太阳已落。脱离小区才想起,回老家的路有一段正在翻修,或许得绕路。至南金池村口,大部分车挑选绕道,也有一两辆在守路口大爷的示意下,直接驶入翻筑路段。正犹疑,大爷招手引我通行。路有些波动,还算平整。过了南金池再过南京庄,前面去范家台的路,没人看守,横向竖起一块两米多高的蓝铁皮,把路封得死死的,摩托车都过不去。或许,从干草峪村到新华,再沿出产路可绕到范家台,然后一路回老家……便是这样误打误撞,才遇上了山上的那处麦田。
那个地方,我是知晓的。读初中时,下了晚自习,我有时会随其他同学一同步行去新华村。我大姨家是新华村的,去大表哥家住一宿,能改进下膳食。去表哥家,就得翻过那处山岭。麦田之处,正是东北侧山君山较矮小的部分,起崎岖伏与西面的山相连。山岭以石头为主,把范家台和新华村隔绝在山南山北。一条小路,乱石哗啦,走上去,得分外当心,一个不注意,不但硌脚,还简单崴脚。
后来,许多相邻的村都通了大道,范家台与新华村却因了山的隔绝,迟迟通不开。开山筑路,困难重重,本钱过高了。工作的发展,有时真就想不到。忽然有一年,有人开起了石子厂,就设在山君山西南侧的稍低处。运石子得有路,一条土路应运而生。一年年的,山石被碎石机越啃越低,坳成一个大碎石坑后,山君山与西南侧的山岭被完全从中心切断。碎石场抛弃后,稍加衬托,一条润滑的水泥路畅通了山前山后。
山地再瘠薄,也有用武之地。这些年,本来光溜溜的山君山上,连续开垦出了梯田,长出一棵棵果树。碎石满地的抛弃采石坑,不知被谁看中了,填上一层厚土,整理成一大块农田。石坑低洼,避风存雨,使用好了,不失为一块良田。
被整齐的麦田晃了眼、醉了心,若有时机,总要再看一看。第二天去县城开会,由于有事处理,会后从另一个城镇另一条路回了老家一趟。开车回来镇上的家时,落日还在。惦记着那处麦田,特意绕道曩昔,泊车停步。
麦田附近山君山的一侧,山体被竖直切断,剩余一处三四十米的峭壁。从眼旁晃过的麦田,平平整整,就像孩提玩的魔方,其间的缝隙也是垂直,直得令我惊讶。走近了看,麦田的形状并不规矩。黄和绿的色彩,透着满满的活力和厚重。麦穗伸直矛头,以相同的高度站立在落日的余晖中。叽叽喳喳的麻雀,还有三五只偷食的斑鸠,在我接近时被惊飞了,从这一处麦地,飞向稍远的另一处。
从播种到结穗,在远离村庄的抛弃石坑中,幼苗们躲过了多少劫难,才筑起了壮丽的一幕。麦田外,山风不算大,列队路途两旁的木槿树,树梢部分正朝沟谷的方向一再曲折。田里的幼苗,则安静得多,仅仅纤细地动动。站在近旁望去,那些麦穗举起的平整,就像水面上的波在漾。黄了多半的麦秆,好像不行柔韧,摇晃的动作略有点儿僵。若是来上一场劲风,沟谷田地里的幼苗,是否会掀起浪涛滚滚?层层叠叠的麦浪,一波追着一波,已然熟透的麦香,一股紧似一股。人在田边,吹着凉快的山风,沉醉其间,多美!
山君山距坐落在范家台村的城镇中学不远。读初中时,班主任安排过一次爬山,便是爬的这处山君山。犹记住,那天下午其他同学都在玩耍,只要我坐在光溜溜的山顶上,拿着纸和笔,画了一幅由线条织造的画。其时的画面只要是非,其构图应该也是光溜溜的吧,除了山石,仍是山石。
第二天,我要绕行的路,是范家台经下炭沟、青羊庄至南金池的路,与那处麦田本无交集。我特意再开车曩昔,停步好久,便是要承认前一天黄昏从眼前闪过的麦田,是实实在在的麦田。
在到处是果园的村落,在老家地点的大峪沟,稀有麦田。没有间隔,没有杂树,几十米长的一块田地上,清一色的麦穗高举,更是绝无仅有。我感叹麦田的平整宽广,更困惑几十年前的所见。三十多年前光溜溜的山,三十年后咋就铺上了一条水泥路?水泥路旁咋就长出了这样一处可谓美景的麦田?
煎饼卷大葱是沂蒙名吃。面食中,我吃得最多的是小麦面煎饼,薄薄白白的,卷上喜爱的菜,咬一口软韧溢香。一张薄煎饼,裹得住人世甘旨；一处麦田,映得出百态日子。三十多年前,那个在山君山上画了一下午画的我,左看右看,前看后看,压根儿没见到麦田。路遇麦浪微漾,仅仅我一次误打误撞的后知后觉。
若是不筑路,假若我真按指示牌走,错过了这个时节,即便驱车通过那处乱石坑,也不或许见到麦田,更看不到麦浪微漾。景色,未必只在旅游区,往前走,总有时机,即便是不经意走岔了路,即便在崎岖多弯处。麦浪微漾,麦香微荡。